镜世

The Secrets(斯佩德x綱) 40

千葉玥:

天才剛亮不久,從馬車的車窗外看得見起伏的山坡後面微微閃耀著晨光,只有車輪隨著道路顛簸轉動的聲響,大多數的時間他們都在無聲中度過,早晨的空氣微冷,所以他拉上了蓋著自己的毯子並檢查那是否完好地覆蓋住身旁的那個人。

那人因為未好傷勢的關係而熟睡,綱吉已經許久沒有看到他露出這樣安詳的面容,或許是因為他心中懷抱著一絲希望,一絲讓他可以支撐下去的希望,即便那份希望綱吉很害怕會隨著事實的揭露而消失。斯佩德身上的重傷本來是不該經歷徹夜的旅行,但他非常著急所以沒能等到第二天就出發了,而他們或許可以在太陽完全爬到頭頂以前就到達彭哥列本部。

 

「斯佩德大人很依賴您呢,看他睡得如此熟。」泰莎的聲音從對面的座位傳來,她手中拿著一本小冊子閱讀著,視線卻望向彼此依偎著的綱吉和斯佩德兩人。

 

「沒有的事,只是因為他很疲倦吧。」綱吉微微露出苦笑來,他伸手輕輕覆蓋住斯佩德放在他膝蓋上面的手背,「要是他很依賴我的話,就不會想要什麼事情都自己做了,他總是喜歡獨自一人完成所有的事情,所以才會…走上這條路…明明跟大家一起想辦法就好了,他卻不願意。」

 

「但是在我看來斯佩德大人對您還是相當信賴的,不然身為罪人的他卻同意和你一起回到彭哥列,也不曾考慮這也許是個騙局,他知道您絕對不會想要他的命吧。」泰莎說,他的話提醒了綱吉斯佩德目前尷尬的身分,對於彭哥列而言他是不可以繼續存在的背叛者,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殺死,這件事情讓綱吉的心情有些陰鬱,他還沒跟斯佩德討論偽裝的事情。

 

「因為戴蒙應該知道的,不管是我或者喬托或者是其他守護者,沒有人希望他死。」綱吉搖搖頭,顯得有些無奈,「雖然知道,但他還是很偏執地不想要去依賴任何同伴,他認為我們全部都應該對埃琳娜的死負起責任……只有埃琳娜是他唯一會真心信賴的人,我永遠無法取代那個位置。」

 

泰莎聽著綱吉的低語,覺得那聽起來相當寂寞。

綱吉好像在嘗試說服自己去接受這樣的事實,泰莎無法插嘴是因為她並不了解澤田綱吉或者斯佩德之間的關係,但她能夠感覺到綱吉正處於相當難熬的時期。

人們往往會低估自己存在的價值,以綱吉的狀況來說更是嚴重,但值得慶幸的是綱吉並不是那種會因為如此就忘卻身邊同伴的人。泰莎倒是有點憂心當斯佩德真正看見埃琳娜的現狀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以醫生的立場來說她反對現在讓病人接觸任何可能遭受嚴重刺激的打擊,但看來綱吉心意已決,要帶斯佩德回去。

 

儘管綱吉說斯佩德對他並不存在全心的信賴,可泰莎以旁人的角度來看,卻覺得斯佩德只有在看著綱吉的時候,那雙充滿敵意與不信任的雙眼才會變得柔和一些,不太聽從她這個親自照顧他的醫生所做的指示,卻只有在綱吉開口相勸時斯佩德才會妥協,乖乖接受治療。

正因為是旁人,所以才能夠明白綱吉與其他人之間的差異。

 

這時候斯佩德表情痛苦地發出了一些低吟,綱吉用手輕輕碰觸他的臉,對方睜開雙眼,察覺到自己靠在綱吉身上的時候並沒有移開身體,而維持著本來的姿勢,甚至將身體往綱吉的身邊靠近了些,好像他感覺冷。

 

「我們到了嗎?」

 

「快了,」綱吉回答,然後他用手只輕輕撥開了覆蓋斯佩德臉龐的劉海,「你休息得還好嗎?」

 

「如果你是指傷勢的話,我沒什麼大礙。」斯佩德回答,但他的臉色依然蒼白。

 

「雖然知道你現在狀況不怎麼好,但你知道進入彭哥列以前你不能用原本的模樣進去。」綱吉說著,顯得有些難以啟齒,「你還有力量可以使用幻術嗎?」

 

「可以,只要可以見到埃琳娜的話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嗯,那就好,不要太勉強自己。」綱吉微笑,斯佩德覺得那個笑容對他而言有些過於溫柔了,他不曉得為什麼綱吉仍然願意對他笑,而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面對這個笑容他仍然會打從心底覺得歡喜,那是難以壓抑的情感,他靠在綱吉身上闔上雙眼。

 

他想自己還是愛著綱吉的。

可是他不知道這種感情是否應該存在,或許,沒有這份感情對他們兩人而言才是最好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總是深深傷害綱吉,自己任性又自私,不能算是個懂得保護並讓綱吉開心的人,但綱吉沒有逃離他,就像這次一樣,即便自己是彭哥列的叛逃者,綱吉還是過來找他,斯佩德覺得自己心底的某處仿彿在利用綱吉的善良一樣,對綱吉予取予求,像個小孩子那樣不斷從他身上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們快到了。」泰莎說,他們已經進入城鎮,而彭哥列的本部就在穿過城鎮後的郊外。

 

 

 

 

 

 

喬托站在房間中的大床旁邊,他盯著一直沒有變化的友人,只有她身上纏繞著的奇妙火焰變得比之前看到的又更加弱小。即便沒有人可以為他解釋這些火焰存在的理由以及埃琳娜目前的狀態,喬托也知道時間逼近了,恐怕日子所剩不多。即便是一直以來自認能冷靜看待這件事情的喬托,也感到有些難受,長年的友人在自己面前即將失去生命卻無法挽救。

 

「喬托,他們來了。」這時候G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走進屋內,「你要讓他們現在進來嗎?」

 

「讓他們過來吧,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了。」喬托說著,但看G有些猶豫。

 

「……要是…斯佩德他說要幫助埃琳娜的話,你該怎麼說?」

 

「這種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就好,反正他也不會更恨我了。」喬托雲淡風輕地回答,G看起來好像有些不甘心,他知道喬托的性格儘管有冷酷的地方,卻是個對夥伴非常溫柔的人,對於斯佩德犯下嚴重的反叛行為也沒有想要追究罪責的意思,可這件事情對G來說卻是相當不可原諒的。然而,因為埃琳娜的死,喬托必須接受斯佩德的責難,身為友人的G也為他感到不甘。

 

「你不打算追究斯佩德的反叛罪嗎?他畢竟…還是殺了不少人,那些人的仇恨又該找誰呢?」

 

「那就全部都算在我的頭上好了,我會去請求他們家人的原諒,彭哥列首領本來就有著背負這種罪惡的責任,我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喬托回過頭看著G,微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當初讓你們加入彭哥列就有責任要照顧夥伴,沒能保護埃琳娜也是事實,戴蒙會變成這樣我也難辭其咎。」

 

「可是完全不追究——」

 

「當然是因為麻煩。」喬托簡單易懂的話堵住了G的嘴,「追究的話,綱吉不可能坐視不管,而你還要讓那無辜的孩子的心中留下多少傷痕?維持她生命的火焰變得越來越弱,失去埃琳娜是遲早的事情。你別忘了,親手揭發戴蒙罪行的人是綱吉,你把戴蒙送上處刑的結果就是讓綱吉背負殺死他的罪惡感,綱吉揭發他並不是為了要殺死他。」

 

「我知道,抱歉,我有些情緒化了。」G的表情變得沉重,別開臉去。

 

「我懂你的心情,但是我們經不起更多的損失。」喬托輕輕嘆息著,「去把大家都找來吧,既然都已經到了就沒必要拖下去,遲早都必須面對。」

 

「藍寶、阿勞迪還有納克爾他們也是嗎?他們還不知道埃琳娜的事情。」G問,並看見喬托點點頭,G得到答案後轉身離開了,前往聚集所有的夥伴。

 

喬托一個人留在房間內等待著眾人到達,而他就利用這段時間為埃琳娜輕聲禱告。

就算只是一點也好,他希望沉睡中的埃琳娜能夠因此獲得一些安寧。

即便他希望有什麼可以改變這種現狀,可以讓一切都好轉。

 

沒有多久後,夥伴們就全部聚集到了這個房間內,包括一臉陰鬱的阿勞迪,還有吃驚萬分的納克爾、藍寶他們,所有的守護者都在這兒。綱吉則帶著一個用帽子遮住臉孔,但很明顯模樣與身型都是陌生人的男子一同出現,當進入房間關上大門的那一刻,他的外貌便開始消散,最終現出原本的模樣,斯佩德的表情看來很震驚也很困惑,但他的困惑恐怕不會比阿勞迪或者納克爾他們多,其他人也同樣對現在的情況感到震驚不解。

 

「埃琳娜!」斯佩德沒有多問什麼,只是上前去來到了埃琳娜的床邊,「埃琳娜!!」

但不管怎麼呼喚,埃琳娜看似無傷的外表卻不曾甦醒過來,她就像個人偶那樣安靜地躺著。

她的膚色儘管蒼白卻看來柔嫩,她的金髮和曾經他們所知道的一樣燦爛而柔軟。

「喬托!告訴我,埃琳娜她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現在的這個模樣又是怎麼一回事?那個時候我確認過的,她那個時候就已經——」

 

「就已經死了,那是無庸置疑的。」喬托回答。

 

「可是她沒有死,」斯佩德盯著埃琳娜,他小心翼翼碰觸了埃琳娜的手,好像還能感覺到溫度,而且是柔軟的皮膚,「她還活著,是嗎?你用了什麼方法…保全住了她?」心中懷抱著某種期待,斯佩德的臉上透出欣喜的情感,他多希望這是喬托做的,因為如果是喬托,他就會知道如何讓埃琳娜恢復。

 

「那麼說並不正確。」喬托回答,其他人都沒有開口問問題是因為斯佩德把他們想問的話都問了,而喬托仍然沒有告訴他們埃琳娜到底是否還活著,「埃琳娜並不是活著,而是時間被停止了,她沒辦法復活,我也不知道能用什麼方法讓她醒過來。」

 

「這種事情可以做到?」納克爾忍不住洩漏了聲音。

 

「我是不可能做到的,但顯然有人做得到。」喬托這時候看向綱吉,綱吉點點頭表示說出來也沒關係,「……綱吉帶來的指環留在埃琳娜的身上,我找到了,但遲遲不敢還給綱吉就是因為它似乎維持住了埃琳娜的生命,從它發出的某種火焰能量讓埃琳娜可以保持現在的狀態,那是種很強大的能量,如你們所見,這不是普通的火焰。」

 

「有兩個彭哥列指環…喬托,我倒覺得這是個應該先解釋的問題?」阿勞迪比任何人都更敏銳地發覺了在埃琳娜身上的指環,那形狀和模樣都是大空指環不會錯,而在這個世界上的大空指環應該只有一個,就在喬托的手上,而這明顯和現實有所衝突。

 

「那件事情有另外的理由,我之後再跟你們解釋吧。」喬托對阿勞迪搖搖頭,阿勞迪似乎也沒打算強迫他在這裡吐露所有的事實,他也同樣看著埃琳娜,或許也想知道這種狀態是否有救,「很遺憾的是,我不覺得我們有能力幫助埃琳娜。」

 

「你是什麼意思?」斯佩德轉頭看向喬托,帶著質疑。

 

「我的意思是,我們救不回她,戴蒙。」喬托皺起眉頭,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清晰,像是希望斯佩德能夠理解並接納這個事實,「維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如果有辦法幫助埃琳娜的話我會更早對你坦白這件事情,就不至於讓你做出那些罪大惡極的事情……但很可惜,到了現在我發現火焰開始變小,恐怕火焰消失的瞬間,埃琳娜也會真正死去。」

 

「不、不……」斯佩德看起來好像沒辦法接受這樣子的告知,他的表情微微扭曲,「那就繼續提供火焰,補充火焰的話也就能維持下去了,不是嗎?然後也許可以找到辦法讓她恢復。」他的態度有些歇斯底里,身體也微微顫抖,「我的火焰也可以…要多少就拿多少,我們根本沒有必要現在就放棄——」

 

「但她仍然不會醒過來,戴蒙,你必須讓她走,你還要讓她維持這樣多久呢?」綱吉這時候在眾人的沉默中開口,那聲音讓斯佩德抬頭看向他,視線碰撞的瞬間,綱吉可以感覺到斯佩德的絕望,斯佩德應該也知道的,在喬托這麼告知他的時候就知道的,因為喬托不是那種沒有經過任何嘗試便會說出要放棄夥伴的人,會這麼說正是因為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你該放手了。」

 

「不、不……!!」斯佩德一拳重重捶在地板上,那力量肯定非常疼痛,「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明明她還活著,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喬托,我可以嘗試任何事情,只要可以救回——」

 

「想要救回埃琳娜並不是只是補充火焰那樣容易的事情,戴蒙,你應該知道不可能沒有代價,埃琳娜確實死了,她的傷口被火焰治癒不代表她活著,她的意識不在這裡,那不過就是個空洞的軀殼,不是埃琳娜。如果想要救活她,就必須有相應的代價,而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那就讓我試試看,喬托,我錯了,之前我做的事情都是錯的。」斯佩德說出那句話時旁邊的G微微壓低眉頭,他大概很不能接受到了必須要獲得喬托同意的時候斯佩德才坦承自己犯下的罪,但他確實就是這種自私而冷漠的人,「所以,讓我試試看,只要再有一點時間——」

 

「你以為我沒有嘗試過將火焰灌輸進去?」喬托這時露出一抹苦笑,那讓斯佩德的表情凝滯了。

 

「喬托?」綱吉驚訝地望著喬托,他沒想到勸所有人不該輕易嘗試幫助埃琳娜的喬托卻自己做過這種事情,「但你不是說……」

 

「……我嘗試過,發現火焰變弱的時候我就想過也許可以補充指環的火焰,或者給予更強烈的火焰她就會醒,我不確定會發生什麼,可總之我試了,憑藉著好奇心。」

 

「那很危險!」G這時候突然大吼,他看來怒氣到了頂點,「你不該做這種事情!至少應該跟我們說,你要是發生了什麼該如何是好?萬一那個莫名其妙的火焰像你說的一樣,將你的生命當作代價呢?你為什麼總要做這種——」

 

「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我無法給予火焰。」喬托嘆息,他知道這件事情要是說出來了肯定會受到眾人的指責,但他忍不住那種心情,他嘗試了,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不得不說他有點失望,「而經過那次的嘗試後我得到了一個可能的結果,戴蒙,你肯定不會喜歡的。」

 

「是什麼?」斯佩德隱約查覺到喬托的意思,他的表情蒼白。

 

「那是綱吉的指環,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喬托看向綱吉,雖然他本來是沒有打算把這件事情講出來的,這應該是秘密,可當斯佩德固執地不肯放棄幫助埃琳娜的想法,他想也許自己還是必須把所有事情都坦誠相告,「——或許,只有綱吉才能夠灌輸火焰給指環。」

 

「不。」斯佩德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不,你錯了。」

 

「也可能我錯了,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喬托說,他看得出斯佩德強烈的動搖,「但你知道我不可能允許綱吉去嘗試,我不能冒險,所以我本來決定不開口講這件事情,還是即便知道如此你也希望幫助埃琳娜——」

 

「不!我沒有那麼說!我……」斯佩德混亂地吼著,他知道喬托是故意這麼對他說的,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承受得起這種逼問,但他此刻無法整理思緒,甚至沒辦法思考,「…我沒有……但是,我可以嘗試,不需要綱吉做什麼,我自己來……」

 

「我不會讓你碰埃琳娜。」喬托這時候說,斯佩德錯愕地抬起臉看他,「你已經不是家族的一員了,戴蒙,你背叛了我們、背叛了家族,並且殺害不少人,我又怎麼可能讓你這樣的人去決定家族夥伴是否存活的重要事情,我不認為你有幫助埃琳娜的資格。」

 

「哈、哈哈…你那是什麼意思?所以你又為什麼讓我來見埃琳娜?你到底打算怎麼做?」斯佩德露出一個歪曲的笑容,可他的身體不穩,幾乎要往旁邊倒下,是綱吉上前扶住他,「你又為什麼要找我來,難道是打算讓我知道自己有多悲慘嗎?」

 

「我找你來,是讓你放下過去的仇恨。」喬托說,他的態度微微冰冷強硬,沒有剛剛的溫情,「我希望你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埃琳娜的真心和信念你一樣都沒有保存,你背叛家族、傷害同伴,埃琳娜恐怕活著也不會替你開心,而你以為犧牲自己換取埃琳娜的性命就可以把這些罪惡抹去嗎?你殺死的那些人卻已經不會復活。」喬托說,他的聲音聽上去相當絕情,就連綱吉都有些難以忍耐,但他知道這對斯佩德來說或許是必要的責備,「——看不清楚重要的東西,不珍惜你本來擁有的,那是你最大的毛病,戴蒙,拋棄埃琳娜真正理想的你沒有資格決定她的生死,所以我只是看在曾經是同伴的份上讓你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喬托、你這傢伙!!」斯佩德幾乎想要撲上前去,但那被綱吉硬是拉住。

 

「戴蒙,你冷靜一點!!不要這樣!!別這樣!!」綱吉大聲喊著,但對方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只是想要往喬托身上撲去,綱吉知道若是不攔住他,他們絕對會扭打在一起。

 

「我告訴過你不應該跟弗盧卡同盟!我警告過你增強彭哥列的軍備、加強防禦、增加我們力量!創造一個強大得讓人不敢為敵的黑手黨!但你不聽,你的軟弱害死了她一次,難道你還想要再殺她第二次嗎!!喬托!!!」斯佩德大聲吼著,綱吉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制止暴怒的斯佩德,但對方掙扎的力氣突然變弱了,他的身體輕輕壓在綱吉身上,綱吉抬起頭,才發覺對方靠著自己哭泣起來,似乎因為傷勢的緣故而無法繼續,「……喬托…別下那種決定,拜託你了…我做的事情和埃琳娜無關,她是個好人,不應該死……」

 

斯佩德感覺沉積在身體深處的舊傷似乎又開始流血,他重溫著那種疼痛,無能為力。

他知道,他知道喬托說的那些,但他無法接受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埃琳娜死去的模樣。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喬托大概有聽見那小聲的哀求,卻還是殘酷地閉上雙眼。

他從懷中掏出某個東西,那是那一天綱吉在戰鬥之後交給他的,斯佩德在戰鬥後留下的懷錶,也是喬托給予他重要的守護者最重要的夥伴證明,他把那個扔到斯佩德的面前。

 

「戴蒙・斯佩德,不要再出現在彭哥列中了,要躲藏起來或者逃離西西里都可以,你已經不再是家族的人,從今以後,我希望你可以為自己活下去而不是為了埃琳娜或其他人。」

 

丟下那句話的喬托轉身離開,並且吩咐G要隨時看守著埃琳娜,不能讓斯佩德做任何事情。

他們打算要就這麼讓埃琳娜身上的火焰燃燒殆盡後自然地死去,這或許也是最好的決定,除了斯佩德,沒有人反對,可是斯佩德的請求不會影響喬托,喬托已經很明顯那麼表示了,最終大夥兒也慢慢離去,納克爾想對斯佩德說些什麼卻做罷,最終只留下綱吉和斯佩德仍在房間中,綱吉向G保證會帶斯佩德離開,對方才守在外頭給他們兩人與埃琳娜一點最後獨處的時間。

 

綱吉坐在地上,他輕輕擁抱住斯佩德,斯佩德的情緒許久才終於平靜下來。

綱吉知道他不可能會高興的,就算見到埃琳娜,這狀況也不過是等著另一次的分離,而喬托也明確表示要斯佩德離開彭哥列,儘管那些話語中有著喬托能做到最大的寬容和關心,但那恐怕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綱吉很清楚此刻斯佩德的心情一定非常難受。

 

「…由我灌輸火焰的話,說不定會有改變……」綱吉輕聲地在斯佩德耳邊說,他想要讓斯佩德樂觀一些,但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只能說出這句話,「…我去說服喬托…也許…」

 

「不要這麼做。」斯佩德的手用力抓住綱吉,綱吉才發現他在微微顫抖,「你不要碰那東西,綱吉,絕對不能由你灌輸火焰,不能由你……」他的眼睛直直看進綱吉的眼底,充滿了強烈的祈求,「……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會去碰。」

 

「戴蒙……」

 

斯佩德很害怕,喬托的那句話確實挖出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

對於自己的事情怎麼樣都好,其他人的死活他也不關心,所以他才能夠這樣肆意地傷人,而不懂悔改與憐憫,可是只有綱吉,只有綱吉是唯一不能夠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受傷的人,就算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讓綱吉冒險嘗試。

 

偏偏綱吉是那種願意為了同伴而冒險的人,他不該讓綱吉產生那種想法。

這成為了他最懼怕的事情。

 

「……你要是出了事,我肯定無法繼續活下去。」

 

 

 

 

 

 

 

綱吉靠在窗邊不小心睡著了,他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是被冷風給驚醒的,手中翻著的資料掉落在地板上,那是部下今天早上交給他希望他簽核的文件,關於弗盧卡與彭哥列締結更緊密的友好關係,之前帕西尼亞甚至寫信詢問過是否可以將他們家族某個直屬血緣的女孩嫁給喬托或者艾爾默斯,聽到這個提案後喬托笑著說那似乎是不錯的方法,沒想到弗盧卡能夠和彭哥列變得如此友好,綱吉也樂見其成,但他們家族剛經歷一場內亂,這件事情也就暫時放著了,而綱吉也因為斯佩德的關係數天都沒有執行工作,如今想利用晚上的時間惡補,卻偏偏睡著了。

 

他撿起地板上散落的文件,抬起頭來便剛好能看見橫在他眼前的床,斯佩德一整個晚上都沒有醒過來,不只是身體上的傷需要體力和時間復原,心靈上的衝擊恐怕也是非常巨大的,綱吉無法想像此刻斯佩德的心情,儘管埃琳娜對綱吉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面臨朋友的死亡關頭卻無能為力,那種沉重的空虛感十分強烈,但綱吉很清楚對於斯佩德來說,埃琳娜的意義是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綱吉並不認為那是一件好事。

埃琳娜很久以前也曾經對他說過,她認為斯佩德心中沒有其他重要的東西,這一直是讓她擔憂的,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擁有單一重要事物的人是最為脆弱的存在。

一旦失去後就全盤崩潰,他因此而變得精神混亂,變得比以前更殘酷。

 

綱吉忽然想起在自己的時空曾經與他戰鬥過的斯佩德,當時的斯佩德正是如此,不,他的仇恨更濃厚,也殺害了更多人,因為他心中沒有埃琳娜之外的存在,所以無法放下仇恨,懷抱著報仇的心持續活了那麼久,恐怕他也早就失去了正常人的心,他無法被滿足,他的憤怒也沒辦法消滅,直到最後也是孤獨的——綱吉真的不希望這個時空的斯佩德也變成那樣。

 

綱吉嘆了口氣,自覺沒有辦法保持冷靜地閱讀那些文件,他將文件擺在桌上走向床鋪。

他來到床邊坐下,觀看著那張他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臉龐,斯佩德看上去很憔悴,讓綱吉懷念起曾經他們擁有的美好時光,懷念起那時候斯佩德臉上溫柔無比的笑意,那些畫面竟都有些模糊,綱吉想不太起來對方在自己耳邊輕柔細語時的表情,想不起那些他們曾經快樂的回憶。

 

「……就算我無法成為你最重要的存在,我也希望你愛自己比愛其他人多一點。」綱吉輕輕撥著對方的頭髮,喃喃自語著,「但你就是…太固執了,真的太固執了,我就是討厭你這一點。」綱吉露出一個苦笑,但他大概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放不下斯佩德。

 

他曾經好幾次對這個男人感到失望,也嘗試不去思考對方的事情,但總是會在某一刻因為某些理由改變心意,他想並不是自己三心二意,而是他知道如果連自己也離去,斯佩德很可能會就這麼消失,看似獨立又討厭和人相處的他,卻非常依戀那些他所愛的人。

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那樣,綱吉無法放下這樣子的斯佩德。

 

他俯身輕吻那雙薄唇,綱吉做這種行為時有些罪惡感,因為當初他們會分開是自己提出的,他和斯佩德都沒有想過要恢復本來的關係,斯佩德也自從那以後就沒有吻過他,就連被擊敗後他們和平相處的那些日子中也不曾,綱吉知道那是因為斯佩德對他懷有愧疚。

但他卻趁著對方熟睡時做這種行為,綱吉嘆了一口氣,對自己眷戀的心情有些無可奈何。

說沒有期待著他們能夠恢復本來的關係是騙人的,但如今的狀況並不容許他思考這些。

也許有一天,當斯佩德可以放下埃琳娜,他們會有機會。

 

「我在期待什麼啊…我太矛盾了。」綱吉感覺著發燙的雙頰,對自己的反覆態度自責,但他必須承認這就是自己此刻的心情,當一切又恢復到平靜時,他就又開始對這份曾經冷卻的愛情懷抱期待,當初是斯佩德向自己伸出了手,如今卻是自己沒辦法放開那雙手。

 

綱吉整理好文件後便也爬上了床,提議要跟對方同一個房間時斯佩德並沒有反對,這件事情讓綱吉稍稍有些開心,因為斯佩德並不排斥他那種渴望親近的舉止,也沒有諷刺他或者表現出厭惡,其實綱吉看得出斯佩德對於自己也不是毫無感覺的。

 

他靠向斯佩德的身邊,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對方溫熱的體溫,以及平穩的呼吸。

這讓他回想起他們曾經在一起的夜晚。

 

「晚安,戴蒙。」綱吉獨自說著,闔上雙眼後沒有多久,他便已經深深睡去。

 

在黑暗之中,本來閉合的那雙眼緩緩睜開,他看著漆黑的房頂如同他感到空洞的胸口那樣望不見光亮,他轉頭看向躺在他身邊的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總覺淂綱吉無論在何處、無論身於什麼樣的狀況,就連在打鬥時那沾染塵土的狼狽模樣,在他的眼中綱吉彷彿透著微光,他是自己的光亮,就算這麼說也不誇張,每當他感到痛苦、絕望的時候,綱吉似乎都會安靜地待在他身邊陪伴他,讓他覺得安全。

 

如果說埃琳娜像太陽那樣太過耀眼而無法消除她在自己心中的存在感。

那麼綱吉就是存在於他狹隘又漆黑的生命中,能讓他感覺自己並非毫無希望的星光。

他的光芒是溫柔的,從來不會刺痛他,也不曾讓他感覺喜愛著一個人是沉重的,愛著綱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似乎能夠多愛自己一些,似乎自己也是很重要的。

那是他愛上綱吉的理由。

 

斯佩德從床上爬起,在綱吉入睡以前他就醒著,只是在等綱吉入睡。

他心中對於欺騙綱吉懷有歉意,畢竟過了這麼久他甚至沒有對綱吉說出道歉的話語,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曾讓綱吉非常痛心,他無法要求對方原諒他。

 

「你就是這樣才會被我利用。」斯佩德低聲說,「以後不要再那麼傻了。」

他知道綱吉聽不見,他悄悄下床,無聲無息地推開房門走出去,在走出房門時他用幻術化成了綱吉的模樣,即使他現在的幻術力量微弱,他對這個幻化仍然有自信,因為他觀察過綱吉無數次了。

 

他邁步走向目的地,一路上他的心臟跳得飛快,一方面是擔心會碰到守護者或者喬托,如果是他們的話就會看穿自己現在這不怎麼完美的幻術吧,畢竟他現在沒有太多的力量可供使用。

但他還是順利來到那扇門前,門口有G的部下在看守。

 

「顧問大人,這麼晚了您怎麼會到這裡?」部下問,現在畢竟已經是凌晨時分。

 

「我突然有些擔憂的事情,所以來看看,我可以進去嗎?」他問,盡量模仿綱吉的語氣並壓抑自己的心急,「抱歉,晚上我突然有些不安,看一下後也許會比較睡得著。」

 

「是這樣啊,雖然G大人吩咐不能讓人進去,但如果是顧問大人……」部下看起來有些為難,但對象是顧問,身分地位比他們高出許多,也比G作為守護者頭領的身分更高,因此他們產生了猶豫,綱吉那種無害的氣質也使他們降低了警戒心。

 

「我知道你們很為難,還是我去拜託G呢?可是已經很晚了……」

 

「我知道了,您就進去吧,只是請您不要告訴G大人。」

 

「嗯,謝謝,我一會兒就會離開的。」斯佩德用綱吉的臉微笑,對方為他敞開了房間,他們這些看守人不被允許知道房間內有什麼,但擁有鑰匙,這些部下對G非常忠心因此也沒有去探究裡面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們讓斯佩德進到裡面,隨後就關上大門。

 

斯佩德轉身將裡面最大的門鎖鎖上,就連外面也無法打開,不讓任何人進來。

他進到裡面後心跳就變得飛快,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忍受再見一次埃琳娜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可他強迫自己走過去,他盯著床上如同人偶般安詳的那人,心臟有如被撕裂一般,他知道這份疼痛是他對於自己沒能保護好對方的罪惡感,以及對於埃琳娜有所虧欠的自責。

 

他曾經拋棄了埃琳娜,選擇綱吉,讓埃琳娜傷心難過,而自己最後卻無法保護她。

埃琳娜始終都是愛著他的,他其實很清楚,就算這幾年來埃琳娜隻字不提,但熟知她行為的斯佩德其實知道對方還是沒有完全忘卻曾經的感情,他只是假裝看不見,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承諾埃琳娜任何事情,比起對埃琳娜的罪惡感,綱吉在他身邊所帶給他的幸福感壓過了那些,他享受著自己的戀情,說服自己無法給埃琳娜帶來幸福,滿心希望著她有一天能遇到一個愛她並給她幸福的男人。

 

但如果知道埃琳娜會死的話,就算是自己會覺得痛苦他也該忍耐的,他應該要守護在埃琳娜的身邊,做情人也好、做朋友也好,他不該離開對方。

 

他的視線投注向放在埃琳娜胸口的那枚指環,指環燃燒著一種透明的火焰,他其實知道這是什麼,這是他在身染仇恨時能夠使用出來的某種強大的特殊火焰,他也不太清楚,但綱吉曾說過那名稱叫做『夜之焰』,源於仇恨,源於絕望。

 

——他知道這是誰留下的火焰,如果是『他』的話,那麼自己應該可以灌輸火焰才是。

 

他只猶豫了一會兒,便伸向透著光的指環,當他的指尖碰觸到那火焰的邊緣時,一種奇異的灼熱感突然籠罩他全身,從指尖好像有某種東西進入了他的血管,衝襲上心臟,然後一路到達腦部,下一刻他有種飄浮起來的感覺,眼前一黑,他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而接著他睜開雙眼,發覺自己身在一個漆黑的空間裡頭。

四周悄然無聲,房間也不見了,只有無止盡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但是接著他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一道微弱的光芒,非常熟悉的光芒,他順著那光芒走去,慢慢來到一處,他仍然分不清空間的邊界,這裡好像不存在所謂的空間,就連自己是否踩在平面上都不清楚,他只是一直走著,然後在發現有人的地方停下腳步。

 

那個身影站在那兒,他手上透著火焰的光芒,那是夜之焰的顏色。

看得出他正在全心使用力量,而聽見斯佩德的腳步聲時他轉過頭來,看見他後露出一個微笑,那看起來帶著些許無可奈何。

 

他的身後有一處發著微微的橙色光芒,斯佩德被那光亮所吸引,忍不住靠近,並發覺自己移不開目光,也可能因為那是這片漆黑之中唯一存在的光亮,也是唯一照亮了那個人身影的光。

 

『那是我的寶物,』那個人說,聲音特別輕柔,充滿了珍惜的感情,他們彼此都知道那片光亮是什麼,那柔和的顏色和感覺就和那個人的存在本身一樣,這份光亮會存在的理由恐怕是因為他是這只戒指的主人,把力量殘留在這裡,『在這片漆黑中只有這個光亮能讓我保持理智。』

 

『你果然還是來到了這裡。』那男人繼續說,『你就是沒辦法放棄吧。』

 

『我很驚訝你並沒有死。』

 

『你以為那樣就會殺死我,但我早已經活了很久很久,我知道怎麼躲藏,沒人比我更擅長。』那人緩緩說,他的語氣中沒有絲毫憤怒或者不滿,『我本以為你和我不同,但我們又如此相似,我們都習慣傷害自己喜愛的人,我們都自認沒有資格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同時我們又期待著誰可以拯救這樣可悲的自己。』

 

『……告訴我你在這裡的理由。』

 

『我在等你過來。』對方說,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彎起一抹溫柔的淺笑,『是關於那孩子,我有事情必須拜託你,所以我才邀請你進到指環的世界。』

 

斯佩德挑起眉頭,很意外對方口中會出現綱吉,和他預想的不同。

 

『我以為你會告訴我埃琳娜的事情。』

 

『我無法做到什麼了,』對方那平靜的語氣讓斯佩德的身體微微顫抖,他不懂為什麼對方可以如此冷靜地看待這件事情,『我雖然能夠治療她的身體,卻沒辦法讓她甦醒……目前不行。』他看向斯佩德,似乎能夠看透斯佩德的心急與不解,『你懷疑為什麼我可以如此平靜,那是因為我已經懷抱著這樣的憤怒與怨恨太久了,漫長的時光讓我幾乎忘卻曾經的記憶,我忘記了曾經讓我感覺歸屬的彭哥列家族並不是強大的,而是因為喬托在那兒、因為埃琳娜在那兒,而我也忘記了埃琳娜與我一起描述的美好理想……』

 

他心中有許多懊悔,那些懊悔化做苦澀,累積在他的胸口遲遲無法消失。

他想過自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在被澤田綱吉擊敗的那一天就該離開這個他充滿痛苦與怨恨的世界,自己沒有資格再見埃琳娜,也沒有資格讓綱吉犧牲任何東西來幫助自己,他已經害死很多人,而他未曾為此付出代價。

 

『可即便如此,我想我能夠如此平靜面對這件事情,是因為那孩子平息了我心中的仇恨。』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可以見到埃琳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見到喬托,他不知道自己見到他們後能否有勇氣開口道歉,或者他最終也不會遇見他們,他將孤獨離去,但那也沒關係,他發覺自己可以平靜接受那樣的懲罰,或許是因為綱吉在他生命殘存的最後幾天的努力,給予了他真正的安寧,讓他心懷感謝。

 

『但你們曾經是敵人,沒錯吧。』

 

『我曾經想殺了他。』對方輕笑出聲,眼神卻非常溫柔,『我本來不怎麼喜歡他的,他那麼善良天真,不像個黑手黨,不可能帶給彭哥列強大,他是我最厭惡的那種類型的首領繼承者……可是,看到他所做的一切後突然意識到我如果繼續懷抱著那樣的心情,就無法保護重要的東西,我…看著他,好像一些曾經失去的感情回到了我身上…我關心他。我開始覺得…我不希望他因為我而變得不幸,我希望他…感覺快樂。』

 

『但綱吉卻因為我的關係而痛苦,你是想要斥責我嗎?』斯佩德的嘴角扭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自私,聽著對方談論綱吉的事情,他竟會感覺忌妒,自己無法像那樣坦然面對自己內心對綱吉的感情,他被自己的痛苦和絕望填滿,無法去考慮綱吉的幸福,而他憎惡對方還能夠擁有那樣的思考。

 

『我說了,你就像是曾經的我,愚蠢至極——但還來得及。』他說,抬起頭來看著斯佩德,『我的力量所剩不多,但還能夠把綱吉送回他本來的時空,當我的火焰徹底耗盡的那一刻綱吉也將永遠無法回到他本來的時代,他必須永遠與他的親人、他的朋友分離,他會失去本來他擁有的日常生活……而你在這個時空卻無法給他幸福。』

 

『所以你是說,你可以送綱吉回去。』

 

『現在還來得及,』他看得出斯佩德動搖的表情,事到如今,眼前這個自私的男人還是無法對綱吉徹底死心,儘管他裝得好像不關心,但光是這樣就可以看到他蒼白的表情以及顫抖,看出他的不捨,『你該放手了。』

 

『呵,今天似乎所有人都在勸我放手,勸我放棄埃琳娜,勸我放棄綱吉。』斯佩德自嘲地笑了,他的手遮住雙眼,讓人無法看見他的表情,『我若真的那麼做,那我還剩下什麼?』

 

對方回答不出這個問題,知道這是殘酷的,但世界上或許沒有什麼能夠完美。

 

『但你可以為綱吉做一點事情。』對方回答,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羨慕,『你還可以保護他,我曾經無法保護我愛的人,但你可以。』

 

『……我知道他不在我身邊會過得更好。』

 

斯佩德知道綱吉不是那種會因為失去一個重要存在就忘記其他重要的事物、歪曲正道的那種人,綱吉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失去,和軟弱的自己不同,就算綱吉離開了他,綱吉即便難過也會努力生活下去,和孑然一身的自己相比,綱吉還有其他關心他、愛他的同伴。

 

『你說,目前還不能夠救回埃琳娜,』這時斯佩德提起一個問題,他看出對方微微動搖的臉龐,就明白自己大概沒有猜錯,『也就是說你有辦法救回她,只是那和把綱吉送回原本時空相衝突,是嗎?』

 

『你……』

 

『告訴我,要救回埃琳娜的代價是什麼?』

 

對方不願意說,但就算對方真的保持沉默,斯佩德心中也早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他相信這就是正確的解答,他只是需要對方親自證實這個猜想。

對方大概也看出了斯佩德的想法,也可能他心中仍有著想要救回埃琳娜的心願,即便他已經決定放棄,他還是選擇告訴斯佩德。

 

『逝去的生命不會復活,那是不可逆轉的事情,只有拿同等的東西作為代價。』他說,聲音微微顫抖,好像他已經後悔了講出這句話,『但即便用生命換取,我殘留的火焰也不足夠幫助她復活,如果可以,我大概會毫不猶豫那麼做吧,所以,讓綱吉回去是現在的我唯一能做的。』

 

開啟了指環中存在的時空通道後,想把綱吉送回去就必須消耗他僅存不多的夜之焰,將空間跳躍的力量放在時空之上,而他的力量會大幅消滅,恐怕自己的存在也會徹底消失,他沒有多餘的能力幫助埃琳娜。

 

然而,就算他拿所有的火焰想要救埃琳娜,那也不足夠復活埃琳娜。

因為死亡就是如此難以逆轉的狀態,必須耗費巨大的生命力與能量。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斯佩德發出笑聲,他看來好像料到這個答案。

然後他抬起臉盯著眼前的另外一個自己。

 

『最後一個問題,想要那麼做的話,我也可以嗎?』

那個問題讓對方的臉失去血色,他看起來無法回答,但這卻又恰恰告訴了斯佩德答案。

斯佩德發出的嘆息中透著一絲冰冷的悲哀,恍惚間卻覺得自己在笑著。

『這樣啊,太好了。』

 

 

 

 

 

 

 

 

在那之後,斯佩德正式離開了彭哥列,不知為什麼從某一天開始斯佩德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他不再堅持著希望幫助埃琳娜,而是冷靜地表示自己會離開彭哥列,但希望待在彭哥列的附近直到埃琳娜死去,在一切都結束後他保證會消失無蹤,不再出現在彭哥列任何人的面前。

綱吉拜託阿勞迪隱密地找了一間位於彭哥列後方山區的老房子,讓斯佩德可以暫時待在那兒而不讓彭哥列的人發現,喬托也同意讓斯佩德可以待到埃琳娜離開他們。

 

那間老房子就位在偏僻的山坡間的凹谷中,大部分是用木頭做的,但很堅固,而樹叢將房子隱藏起來,即便有人從附近經過也不容易發現它的存在,綱吉第一次來這裡時也耗了一番力氣尋找,那時還覺得這間房子有些陰氣森森的,看來毫無生氣。如今,再次來到這裡時才發現門口掛上了幾串木製的風鈴,隨著微風輕輕搖擺著,那在綱吉到達門廊前時發出了聲響。

 

看見斯佩德能夠冷靜下來是一件好事,雖然綱吉心底的某處也有過不安和懷疑,但他把這歸咎於自己的多心,如今他最希望看見的就是斯佩德可以慢慢恢復到過往的模樣,即便斯佩德必須離開彭哥列,但自己或許可以辭掉顧問的職位跟著他一起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

 

綱吉今天來這裡是為了還給斯佩德一樣東西的。

他在門上敲了幾下,卻遲遲沒有人來開門,嘗試幾次後本想放棄的綱吉還未轉身,一雙手輕輕抵上他身旁的門,拿出鑰匙轉開那扇門,斯佩德默不作聲地出現在綱吉的身後,手上抱著一袋買回來的食物,量不多,看來是今天的晚餐。

 

「就這麼放棄了嗎?下一次要過來不容易吧。」那個聲音說,嘴角露出一抹笑。

 

「戴蒙…你上街了嗎?」綱吉問,忍不住憂心是否有人看見斯佩德的模樣,在這塊土地上有不少與彭哥列熟稔的居民與商家,或許會認出斯佩德。

 

「不需要擔心,他們不會認出我的模樣,」斯佩德推開門後轉頭看了綱吉一眼,「進來吧,你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我幫你泡杯茶,我也剛好有事情想跟你說。」

 

綱吉接受了這個邀請,心中帶著喜悅。

他踏進門環顧四周,忍不住覺得這真的很像是斯佩德會布置的房間,原本的那些家具都照常使用,只是桌上蓋著深色的桌布,窗簾也是暗色系的,但櫃子上卻擺著一個看來模樣奇怪的燈飾,像是斯佩德會喜歡的那種奇怪玩意兒,當初阿勞迪好像也幫斯佩德帶來了一些他舊房間用的器具,算是他體貼往日同伴的舉動。

 

「坐吧。」斯佩德指了指木椅,隨後就把手上那袋東西擺在桌上。

 

綱吉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斯佩德對他的態度儘管溫和平靜,卻有著一份隔閡,就如同剛剛那一瞬間他們靠近彼此時,斯佩德卻完全沒有碰觸到他。

綱吉確實有一陣子沒見他,但過往曾有過更長時間的分離,再次見到他的斯佩德總是會情不自禁地碰觸他,不管他怎麼想要隱藏,他的表情顯示出他渴望著那麼做,但如今,綱吉發現斯佩德好像很害怕那樣做,就連對上他的視線都有困難。

 

「我來幫忙吧?」綱吉問,他走上前去想要替斯佩德整理那些東西,但就在他伸手幾乎要抓住斯佩德手上的杯子時,對方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並且將茶具稍稍舉高避開綱吉可能碰觸的路徑。

 

「你是客人,坐著就好了,我會泡你喜歡的茶。」斯佩德說,他沒有特別提起剛剛那小小的意外,「我從街角那間店買來的,你喜歡他賣的茶葉,不是嗎?」

 

「你記得啊。」綱吉聽到對方說的話後有些驚訝,不曉得斯佩德知道這件事情。

他有時候會讓部下去買回來,那是綱吉在來到這個時代後才養成的習慣,下午茶的休息時間他總是喜歡那間店賣的茶葉,不算頂級,卻讓他有種懷念的香氣,能平靜他的心情。

 

「你今天怎麼會跑來這裡?」沒有多久後斯佩德端來兩杯茶,在綱吉的面前坐下,「彭哥列發生了什麼嗎?」斯佩德的問題讓綱吉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沒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能夠來看看你嗎?」綱吉低頭喝下斯佩德泡的茶,對於這安寧的時間以及他們再次能夠這樣講話,全都讓綱吉覺得既珍貴又懷念,「好像很久沒有喝你泡的茶了。」

 

「我泡得不怎麼樣,喬托比較擅長這種事情。」斯佩德低哼一聲,「但大概泡得比你好吧。」

「呵呵,是呢。」綱吉笑了出來,聽到對方的諷刺卻覺得開心。

「所以今天是來幹嘛的?」

 

「我來把東西還給戴蒙。」綱吉說著,一邊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那個他一直好好收藏著的東西,那把鑰匙,斯佩德當做遺物交給綱吉的東西,也是他和埃琳娜累積下來的所有財產,綱吉發現那鑰匙是放在斯佩德房間中某個箱子的鑰匙,但他沒打開過,裡面的東西綱吉總覺得不是自己應該擁有的,「這個我不需要,所以還給你,之後那個箱子我也會讓人送過來,我認為這還是屬於戴蒙的東西,我不能夠擁有。」

 

「為什麼?」斯佩德問,他盯著綱吉的雙眼,「我已經送給了你。」

 

「……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埃琳娜的東西,對你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你把這東西托付給我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但是還是戴蒙才有資格擁有它們。」

 

「我有資格嗎?」這時斯佩德卻彎起嘴角,那笑容之中流露出濃厚的苦澀,「我倒是覺得我從很久以前就沒有擁有這些財產、這些重要物品的資格,我現在甚至不是彭哥列的人。」

 

「這有什麼關係呢?埃琳娜並不是因為你是彭哥列的人才把她重要的東西留給你的。」綱吉說,然後他表情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臉頰,「我也挺希望我有些特別的東西可以讓你留在身邊,不過我來這個時代的時候沒帶什麼,所以……」儘管他有因為顧問而領到的錢財,但對於這個時代的街道,他仍然有種無法完全融入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始終都是來自未來的人吧,沒買過什麼有價值的物品,更沒法送給斯佩德具有意義的禮物。

 

「這個不算嗎?」斯佩德這時候抬起自己的手,他的手指上戴著的是綱吉唯一一次請人打造的指環,將霧之指環還給彭哥列後,斯佩德的手指上就只剩這麼一個指環。

 

「那個是……」綱吉的雙頰微微泛紅,想起對方曾經在寫給自己的信上說過,想要帶著它一起死,綱吉沒忘記這件事情,而現在斯佩德還戴著它,片刻不離。

 

「其他的東西我都可以留給你或者還給彭哥列,」斯佩德自嘲地笑了出來,「但偏偏只有這個,我很難割捨,我想我會一直戴著它,這樣你還不滿意嗎?」

 

「唔,那就太好了。」綱吉可以感覺到胸口有股灼熱的感情,好像隨時會躍出喉嚨,「…戴、戴蒙…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討論一下……」綱吉低著頭,他其實一路上已經思考了許久,關於該如何開口對斯佩德提出這件事情,但實際要做時依然讓他口乾舌燥。

 

他想問之後斯佩德打算怎麼辦,如果對方願意的話他希望可以跟著斯佩德離開,畢竟只有自己留在彭哥列也沒有什麼意義,儘管綱吉也很珍惜彭哥列的同伴們,但對他來說斯佩德是特別的,他是讓綱吉渴望留在這個時代的原因,所以綱吉想著無倫如何也希望和斯佩德一起離去。

他對喬托暗示過這件事情,喬托也完全能夠理解綱吉的決定並且支持他。

所以綱吉今天是來問斯佩德的想法的。

 

「其實,我在離開彭哥列前見到了那個傢伙,我是指在指環中跟著你一起來的那個人。」

斯佩德卻比綱吉更早開口,好像他已經知道綱吉想要對他說什麼似的,他的話卻讓綱吉愣了一下,表情變得茫然,「而他跟我說了一些事情。」

 

「你見到了他?這麼說…他、他真的沒有死嗎?」綱吉的語氣參雜了一些驚喜,卻又困惑,「那麼,支撐著指環火焰的人果然是他嗎?」綱吉垂下眉頭,「我就知道,我猜過很可能是這樣,但是…戴蒙你是怎麼…?」

 

明明在他們那天見過埃琳娜後,斯佩德就不允許再接近那個房間,照理說斯佩德不會有機會接近指環。但綱吉看到斯佩德的表情後就明白他肯定是無法放棄,所以偷偷用幻術溜了進去。

 

「我碰見了他,但他沒有告訴我如何幫助埃琳娜,卻是講了你的事情。」斯佩德的手指輕輕碰觸著自己手指上的指環,看起來好像有些焦慮,綱吉不明白對方為何看來難以呼吸,「……他告訴我…要怎麼把你送回原本的時代。」

 

「回原本的時代?」

 

「只要你再次碰觸那個指環,他就可以想辦法送你回去。」斯佩德說這句話時,表情看來有些痛苦,但他還是裝做平靜地完成了那句話,「但只到月底,這會是最後的機會。」

 

綱吉思考著對方說的話,現在突然獲得這樣的訊息實在太過突然了,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但同時複雜的心情油然而生,他不確定自己應該怎麼做。明明他才做了決定要留在這時代的,只要斯佩德願意,他想要一直待在斯佩德的身邊,他不能夠丟下斯佩德一個人。

 

「戴蒙,我、我想過這件事情了,可是我想要和你——」

 

「如果讓你決定不想回去的原因是為了我,那大可不必。」斯佩德冷冷地說出那句話,他的語氣聽起來毫無溫度,像是在念台詞一樣全無感情,「因為我不會再愛你了。」

 

「戴蒙…?」綱吉愣愣地望著對方,他不懂這時候對方講這句話的意義。

 

「我已經做好了決定,我犯了很多錯誤,包括當時拋棄與埃琳娜的感情跟你在一起的事情,」斯佩德輕聲說著,然後他停頓了好一會兒,幾次張口想把那句話完成卻又無法辦到,最終那沙啞的聲音才微弱地吐出那輕柔而殘忍的話語,「…愛上你,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做的。

 

綱吉看著斯佩德,有一瞬間他什麼感情也感覺不到,他就只是望著對方。

他想著為什麼斯佩德可以說出那句話來,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那麼想,他沒辦法理解那些話語代表的意義,但是那一字一句卻在他的腦中留下了難以抹去的疼痛,他感覺麻木,直到他回神過來才發現自己的胸口一片冰冷,而他的意識停頓了許久,沒有回答斯佩德的話。

 

「…戴蒙……你、不是真的那麼想的,是吧?」他顫抖著輕聲詢問。

 

「那麼,我要說幾次你才會明白我的意思呢?」斯佩德冷酷的聲音回答,裡頭沒有一絲溫柔的感情或者類似玩笑的氣氛,他的雙眼完全沒有看著綱吉,而是望向窗外那陰沉的天空,「埃琳娜已經變成了這樣,我們曾經約定過要結婚的,所以我想我應該為她那麼做。」

 

「但是你對埃琳娜——」

 

「你是說愛嗎?」斯佩德笑了出來,他將手輕輕放在胸口,露出寂寞的笑容,「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還是著她的,對你,我是很喜歡你,但那或許是因為你在我身邊時我覺得舒適,你讓我覺得我很重要…你給我很多快樂的時光,綱吉…可是,那不過是因為跟你在一起讓我感覺可以呼吸,因為和你在一起,不會像跟埃琳娜在一起那樣,讓我窒息,但我想通了,會感覺窒息是因為我認為她太過重要。失去埃琳娜後我才發現我還是深愛著她的,我不能夠失去她,所以我才可以利用你去達到我的目的,對你帶來許多傷害——」

 

不、不要說了!!」綱吉突然站起來,而桌上那灼熱的紅茶倒翻在桌上,灑滿了地板。

「戴蒙!為什麼要說這種話!那並不是你真心的想法,你不可能會覺得我對你是一種、一種……」綱吉說不出那個字眼,因為他害怕一說出口對方就會承認,他害怕聽對方親口說出,而他承受不住,「…我不是個代替品,我不是!」

 

斯佩德的表情因為那句話而產生動搖,但他很快恢復了冷靜。

他別開雙眼,從剛剛開始他甚至不敢看綱吉一眼。

 

「抱歉,綱吉。」斯佩德說,他闔上雙眼,「我不能帶著你離開彭哥列,還有,我打算娶埃琳娜為妻,即使她現在變成這樣,我也想履行我曾經給她的承諾,然後我會永遠離開彭哥列,我不會再跟你在一起。」

 

「那麼,跟我的承諾呢?」綱吉問,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他的臉幾乎沒有血色。

綱吉感覺自己的雙眸濕潤而模糊,逐漸看不清楚斯佩德的表情,他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掉下來,但他用自己袖子擦去,他望著斯佩德,直到最後對方還是不願意看他一眼。

 

他們沉默了許久,綱吉把手中那把鑰匙留在了那裡,轉身離開那間房子。

他在踏出門口時,隱約好像聽見了斯佩德低喃著『再見』那樣的字眼,很輕柔,有點悲傷,又好像不存在,那也可能只是綱吉的錯覺,因為綱吉知道這次他們的離別與以往不同。

 

——這次很可能是永別。

 

一路上綱吉感覺風很涼,天空似乎要下起雨來了,但他茫然地在樹林之間走著,花了平常兩倍以上的時間才終於離開那片林子,來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綱吉感覺好像很多雙眼睛都盯著他看,那些人在竊竊私語,周圍全是人,但綱吉卻覺得自己好像不存在於此,他不是澤田綱吉,他什麼也不是,他不是他以為自己是的那個人,他一點也不重要。

 

他突然在路上蹲下來,用身上的衣服包裹住自己,把頭埋入雙臂之間。

他就在那個地方哭了出來。

 

 

 

 

 

 

桌上擺著溫熱的紅茶,那真的很好喝,比斯佩德泡的紅茶好喝。

他們都喜歡喬托親自泡的紅茶,那句有撫慰人心的效果,那能夠讓他們感覺受到保護,在這裡,喬托就會為他們消去所有的悲傷與疼痛,所以他們一直都依賴這份溫柔。

 

「你的眼睛很紅,怎麼了,你剛剛哭過了嗎?」喬托問那句話時,綱吉只是沉默著點點頭。

「為什麼?那傢伙又讓你難過了?」喬托微微帶著責備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很舒適,那或許是唯一可以平撫綱吉心情的存在。

 

「我有件事情要跟喬托說。」

 

「是什麼?我在聽。」喬托溫柔地注視著綱吉,從綱吉突然拜訪他房間時就覺得事情不對勁,綱吉的臉色蒼白,雙眼泛紅,而他的表情非常憂愁,喬托知道只有一個人可以讓綱吉的喜悅轉為悲傷,忍心讓綱吉這樣的人哭泣的或許也只有那個殘酷又愚蠢的男人。

 

「……喬托…我…想回去本來的時代。」

 

 

 

 

 

tbc

作者廢話:

看來還要一篇啊~~

應該看得出斯佩德言不由衷,其實他可以選擇和綱吉一起離開…

但很不幸,還是和喬托認為的一樣,變成這種狀況。

也只能說斯佩德就是個很糟糕的人,如果埃琳娜活著大概就會給他兩個巴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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